【故事交換】17 歲的寂寞:想獲得愛,必須滿足父母的期待
如果你擔心自己隨時會失去關愛、害怕自己的不完美不被世界接納,推薦你看這篇文章,讓貓心告訴你:這都不是你的錯。
從撰寫文章以來,已經有三個年頭過去了,也默默地累積了一些讀者。然而,這三年的生命中,總有一些東西倏忽即逝,就如同以前的某一位女友,曾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:「時間就像篩子,不適合的會溜走,而適合的會留下。」卻在轉眼之間,篩過了我的生命。
我們有太多的遺憾,來不及去捕捉。人與人的生命就是如此,有些人緣淺份薄,雪泥鴻爪,恍然之間,殘存地僅剩記憶。
正因為如此,我選擇用文字去記錄,用影像去記錄,用感受去記錄。記錄那碎片般的記憶,趁它還清晰的時候。數日之前,我在粉絲專頁上開了一個表單,獲得了讀者們友善的迴響。我希望能親自和讀者們面對面聊聊天,也許單純地談論彼此喜歡的文章或書籍,也許是談論生命中的經驗,也許是談論對我所寫所著的感觸。若有餘裕,我也期望能為讀者的生命,增添一些新的視野;或是做一個好的傾聽者,陪伴讀者回顧生命中的某一片荒蕪,一起看見那真實存在,卻又讓人不願面對地失落。若讀者願意,我也願拿起那台伴我踏遍人生的單眼,記錄著我們這短暫的交會。
也許以後/不會再見面了/相遇的時候/作彼此生命中的好人
——林婉瑜,〈相遇的時候〉
和 J 的相遇,是在一個溫暖,甚至有些炎熱的冬日下午。
留著過肩的長髮、稚氣未脫的臉龐,J 穿著她唯一的一套洋裝,在南部的某個車站,等帶著我到來。17 歲的她,沒有超齡的外表,卻有著超齡的成熟。
「第一次見網友呢,好興奮!」她是這麼和我說的。那樣的新鮮感,彷彿讓我看見了 17 歲的自己。
在車站附近繞了一大圈,所有的店家都因年節將至而休業,最終我們只能落腳於某間星巴克,不免有些俗氣。
我不能喝咖啡,焦慮症日趨嚴重,自律神經失調,咖啡因是忌口的,無奈點了一杯茶,開始了今天的對話。雖然在那之前,早已在炎熱的豔陽與新鞋的磨踵下疲憊不堪,但聊起了心裡話,依舊是那麼地提神。
J 談起了她的孤獨,寂寞的 17 歲,孤獨來的太早,對於這孩子來說,未免也太過殘忍。我想起了我在濟城的最後一年,那荒蕪的 17 歲,僅能把人生的目標寄望在成績上,除此之外,好像沒有任何的事情足以成就。噢,不!也許不僅僅是 17 歲,那樣的孤獨,早已從我幼年時期便開始扎根,挺直地插進我的心臟,在某處錯綜盤踞著。
J 的孤獨,也許也是如此。自幼年起,家庭帶給她深刻地影響,使得她難以真誠地去面對她的同儕:J 的父親,總是要她裝病住院,才能領取保險金,當護士問她還會不會痛時,她總得猙獰著臉,矛盾地擠出一句:「痛。」年幼的心靈,如此矛盾。「我總得替父親說謊,才能得到她的愛。」J 的這一句話,在我心裡繚繞了很久。(延伸閱讀:心理學讀愛:關係中的缺憾,都要看向內心的孩子)
J 在成長的過程中,肯定也受到了與父親之間依附關係的影響。國中時,J 把班上的剩飯剩菜帶回家餵流浪狗,同學卻以為她自私,想把剩菜帶回家吃。高中的時候,J 在班上很孤獨,很想找人講話,上課時,總是時常和老師表達自己的意見,卻惹怒了班上的一些人。「愛現」、「自以為是」,這樣的標籤,默默地跟隨著她。
「所以妳才不敢和同學核對妳的想法嗎?」我問了問她。她沉默,眼眶泛紅。
Jeff Simpson 曾依照 John Bowlby 的理論,設計了一套長期追蹤的依附測驗,從 1 歲開始,追蹤一批孩子 20 年,想看看幼年的依附關係,如何影響他們在就學時與成年時的依附關係。Jeff 和他在明尼蘇達的同事們,透過 Ainsworth 的陌生情境測驗 (strange rest),測量了一批孩子在一歲時與母親的依附關係,他們發現,安全依附的孩子比起不安全依附的孩子,比較不會在母親離開實驗室,而陌生人靠近時,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樣子,因為他們相信,母親很快地就會回來照顧自己,並不會把他棄之於危險而不顧。
對他們而言,父母的照顧是長久的、無條件的;相對的,在不安全依附的孩子身上,孩子會哭鬧或焦慮不安,因為對他們而言,他們曾多次經歷被拋下、母親未能及時給予照顧的經驗。J 就像這些不安全依附的孩子一般:「要獲得愛,必須是要滿足父親的期許。」
那麼,這群孩子後來怎麼了呢?在他們 6 歲上小學時,根據學校老師的評估,安全型的孩子比不安全型的孩子,有著較好的社交能力;在 16 歲上高中之後,他們和朋友有比較多的親密連結;在 20 歲時,他們的戀愛經驗較為正向、對伴侶較為忠誠、比較能因應戀愛之間的衝突。1 歲時與父母的互動經驗,竟能如此深刻地影響著我們 [1]。
為什麼會如此呢?如果回到 Erikson 的發展八階段論,12 歲到 18 歲的孩子,正在經歷「自我統整與腳色混淆」的階段,對於童年時期,經歷不安全依附的孩子而言,他們很難信任別人,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是不值得被愛的。
有一群人,他們會選擇遺世獨立,孤僻地躲在教室的角落,面對他人的親近感到害怕,即便他們不清楚,但他們的內心隱約地藏著這樣的話語:「只要我和他人親近,我就有可能被拋棄,因為我是一個很糟糕、不值得被愛的人。」;另一群人,則會努力地向其他人討愛,緊緊黏著身旁可以依賴的老師、同學,深怕有一天對方就不再理自己了,就像童年時期的父母是如此的捉摸不定,所以在一般人際互動上,更得緊緊抓住這些願意陪伴自己的人:「正因為我不好,所以我得頻繁地確認這段關係,會不會在我疏忽的時候就消失不見了呢?」(推薦你看:查勤滿足不了安全感:你需要的,是安頓自己怕被背叛的心)
在這一個多小時的對談裡,J 想起了好多好多的過去。年幼的我們,總是囫圇吞棗地吸納主要照顧者的價值觀。無論關係有多麼糟糕、多麼的畸形,我們都需要依附他們,而他們的想法,也就深深地影響著我們,直到成年之後。幼年的經驗,讓我們難以穩定自己,難以和同學和對彼此的想法,難以抓住人際關係的進退。
「J,不是妳的錯。」我輕輕地嘆了口氣。這條路會很辛苦,我都知道,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。我在心裡默默思忖著。
但作為不安全依附的我們,不代表不能讓自己過得更好。在學校裡,依舊會有一些人,能夠讓我們信任,也許是同學,也許是老師,也許是輔導室的諮商師們。對於不安全依附的孩子來說,我們需要的是重新看見自己的經歷,在人際關係中的經歷,重整這些經驗,看到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。(同場加映:三種影響愛情的依戀型態!用心理學找回感情安全感)
我們還是可以尋求依附,試著一點一點地信任關係,慢慢找尋可以信任的人。我們也可以從值得信賴的人身上,漸漸地學習,當沒有人照顧的時候,如何暫時先照顧自己,就如同那些安全依附的孩子一般,他們並非時時刻刻都受到母親的照顧,但他們學到的是,即便父母有時候不能照顧自己,但他們依然會在,有時候,需要的是自己照顧好自己。
我們也可以漸漸地學會,如何和其他人應對進退,從心理學的書籍上、從信賴的師長身上、從信任的心理師身上學習這些;我們也會漸漸知道哪些人或許就真的不適合我們,哪些人只是誤會了我們,並漸漸了解到:在什麼時候,或許可以嘗試用什麼方式和對方解開誤會,也許是寫一封信,也許是約對方談談彼此的感受,也許是等時間過去。
即便世界並不是完美的,即便過去是痛苦的,即便我們作為不安全依附者,我們依舊可以關懷、可以陪伴、可以為彼此的生命留下些什麼。這個下午,我們選擇和彼此的孤獨同在,我試著傾聽、反映、分享,把我所看見的她,如實地呈現給她。(推薦你看:【為你點歌】愛裡的安全感:鬆綁關係,也鬆綁自己)
在車站附近的稻田裡,我為 J 留下了幾張倩影;當離別來臨時,J 在剪票口外,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火車緩緩地啟動了。斜陽從窗外灑落,灑下一片橘紅。
*本文已經過當事人同意後上傳。
延伸閱讀
[1] Simpson (ed.), J. A., Simpson, J., & Rholes, W. S. (Ed.) (1998). Attachment theory and close relationships. New York, NY: Guilfor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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